——记二中老教师马汉东
马汉东,赤峰县大庙人,1915年出生于书香世家。其父马昆是私塾和小学教师,擅长书画,通晓一些乐器,又精通中医,是固守旧礼的知识分子,是十里八乡受人崇敬的头面人物。受家庭环境影响,马汉东得到较好的早期教育,不仅智力开发明显早于同龄孩子,耳濡目染下,他的兴趣爱好也十分广泛,会弹琴作诗,对药材和医术尤有浓厚的喜好,而“诗礼传家、耕读继世”的家风,更培育了他勤勉笃实、读书济世、扶危助困的情怀。他在家乡读完了私塾和小学,度过了一段读书与劳作相结合的少年时光。1936年毕业于热河省立赤峰初级中学。1938年,于承德师范毕业后,立志做一名悬壶济世的医生,报考新京(当时伪满州国首府,今长春)医大,并被医大录取。但是命运多舛,学校训育主任以视力不佳为由,把录取通知书扣了下来,让他转报师范专业。于是他只好到吉林师道高等学校,就读于化学博物专业。1942年毕业分配至热河省青龙国高任理科教员。
日伪统治下的青龙国高奉行对中国青少年二代的法西斯奴化教育,灌输日满一德一心那一套,妄图使学生为日本帝国主义尽忠效力。不失民族气节的马汉东等热血青年看破了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对世事不满,与学校交恶。看到给中国人编的那些教科书内容空洞无物,没什么实用的内容,他告诫同学们说“日本人要的是我们的体力,不要我们的脑力”,自己也感到心灰意冷,原本好好教书的念头顿时消失,不愿意做奴化教育的工具。青龙地区是八路军游击战区,他时常看到一些八路军的宣传单,更增强了中国不会亡的信念;性格倔强的他内心时时涌动着一股反抗的情绪,遇见不平敢于仗义执言。有一天,他找日本校长评理,认为上“劳作”和“教练”课太多,影响其它课的教学,学生学不到系统科学的知识,和校长争长论短,吵了起来,因此被扣上“思想不良”的帽子,成了日本人的心腹之患。为避凶趋吉,他借口母亲有病离开青龙,回到了林东。解放前,他先后在林东启文学校、凌源中学、承德中学、北平热河临中任教。1949年北平解放,热河省人民政府派员接收北平临中师生回承德,马汉东随之回承德入建设学院学习。学习一段时间后,他就被分配到热河省立赤峰中学,开始了全新的生活。风雨飘摇的日子终于过去,全新的工作与生活环境让他扬眉吐气、如虎添翼,甘为新中国的教育事业尽忠竭力、鞠躬尽瘁。从教二十六年,他为赤峰二中的发展,为莘莘学子的前程,倾注了全部的热情和心血,把自己的学识与才华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党和人民的教育事业。
马老师学有专长,治学严谨。他深深懂得讲好课是提高教学质量的中心环节。讲课,他最忌讳照本宣科或死记硬背教案或生搬硬套“教参”。他说“教学原本应该注重渗透学科思想方法和知识系统的构建,不应局限在书本知识的复制上,还要照顾到每个学生的先天秉赋、个性特点、乃至学习习惯”。如何做到这一点?“博学切问,所以广智”,“学问,学问,就得问”。他认为“任何办法都不如学生自己提问题好处多”,“没有学生不愿意提问题的”。在他看来,学生学习“问”是第一位的,“谁问得多,谁就是好学生”。这种先进的教学理念必然衍生出与之相适应的科学的教学方法。马老师的教学框架很简单,每次上课先提要求:“同学们,把课本合上”,他讲授二三十分钟,然后叫学生看书,有什么问题提出来,进行启发性讨论或解答。这就是马老师多年来坚持的教学特点,形成了自己独具魅力的教学风格。
他传授知识绝不拘泥于课本和升学纲要的知识范围,经常开展各种科学知识讲座,以扩大学生的知识面,启发学生对科学的兴趣。他利用二中现有的教学仪器和化学药品,讲解天文地理、理化博物自然现象和规律。他的讲解深入浅出,联系实际,生动有趣,通俗易懂。讲课结束后,学生纷纷围拢过来向他提出各式各样的问题。坚持多年,探索科学奥秘在学生中间蔚然成风,成为当年赤峰二中校园文化的一大亮点。马老师讲课方法灵活,语言精妙,旁征博引,善于启发,加之魔术般出神入化的实验技巧,深深地吸引着每一个学生,每逢他上课学生就特别兴奋,还常有其它班级的学生们,在教室外如痴如醉地旁听,这也成为当年赤峰二中的一道风景。
马老师所教的理化生科目都是以实验为载体的学科,因此他特别注重发挥实验在教学中的作用,认为实验教学是提高教学质量的重要一环,是培养学生科学态度和探索精神的重要依托。为增强教师授课的生动性和直观性,补充实验仪器设备的不足,解决黑板上做实验的问题,他带领教师自制教具、绘制幻灯片,并且对各类仪器的管理工作一丝不苟,井井有条,使其他老师做的实验得心应手,顺利完成教学任务。作为教研组长,他十分重视年轻教师的成长与进步,对年轻教师的培养格外精心,不仅毫无保留地传授自己多年的教学经验和体会,详细讲解各种仪器的性能、作用、使用和保管方法,而且手把手地教他们准备、设计课程,制作、修理教具,年轻的老师们对他精湛的讲课艺术和“手到病除”的本领,无不为之赞叹。马老师多才多艺,会吹拉弹唱,酷爱运动,是二中乐队的活跃分子,又是赤峰市著名篮球运动员,曾活跃于赤峰地区的运动场上,亦因此颇受到学生的追捧。
马汉东老师秉承家传,精研医术,医道造诣很高。他是二中的兼职校医,却是名不虚传的优秀校医,履行校医的职责,非常认真,毫不马虎。如今己有75岁的老二中毕业生郭俊杰回忆说:“解放后不久,赤峰市区内除了盟医院外,没有西医诊所。同学们一有病就找马老师。1956年高考前夕,我被定为留苏预备生,参加高考,天公不公,我得了肺结核病,咳血不止,不能参加高考。那时,我家特别困难,不能住院治病……”,说到此,他激动万分,热泪盈眶。他强接着说:“是马老师亲自给我治病的啊!用他的工资给我买盘尼西林,从二道街西头走到头道街东头到我家给我注射,我活过来了!如果没有马老师,我早就不在人世了……。病差不多治好了,但高考耽误了。当年,我班36名毕业生,34名参加高考,全部被录取。当看到同学们一个个上大学的时候,我感到特别郁闷,一种失落感缠绕着我。就在我举足无措的时候,还是马老师跟司校长说了我的情况,司校长在二中安排了我的工作。我今生今世不忘党的关怀和马老师的恩情,也不忘赤峰二中对我的培育”。
马老师经常深入学生之中,进行防病宣传和治疗工作。有一次,在巡查宿舍时发现一名学生腹痛剧烈,他诊断为肠梗阻,连夜送往医院及时进行手术,挽救了生命。在家属院,大人小孩患病吃药、打针护理,他总是随请随到,无偿服务,深受教职工的敬爱。曾在赤峰二中工作过的陈江文老师回忆:“当时我小孩胳膊摔断了,是马老师为我小孩治好的……马老师教书有名气,医道也高。我真是从心里佩服!”当年赤峰医学界对他都刮目相看,有什么疑难病症,就请他参加会诊。他在赤峰很有名望,却没有一些名人的那种骄横之气,而是温和平易,为人厚道,用一副热心肠为他人排忧解难。
马老师钟情教育事业,学识渊博,诲人不倦。因此,党和人民给他诸多荣誉。1950年被热河省教育厅评为乙等模范教师。1954年、1960年两次当选为原赤峰市人大代表。曾作为政协委员参加内蒙古自治区政协会议。1962年,昭乌达盟公署特批马汉东老师为二级教师(二级教师月薪为121元,校长工资也不过99元,刚毕业的大学本科生工资才45元),而且是当时内蒙古自治区唯一的一名化学二级教师,实至名归,人们心服口服。马汉东老师却一再辞谢说:“我没有做多少工作,给我这么高的待遇和荣誉,我会一辈子不安的。”这种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品格再一次教育着人们。当时学生不知何谓二级教师,但知道马老师的讲课水平高,这样的老师就是二级教师吧。全校师生对马老师的敬业爱生、为人师表、娴熟的教学能力和实验技能,助人为乐的品格,无不感到心悦诚服。他们为马老师获得的荣誉而高兴,也为二中有这样一位优秀的“二级教师”而骄傲。
然而,正当马汉东老师全身心地投入教学工作,夜以继日地为学生奉献着全部热情的时候,“文革”的厄运纷至沓来。十年浩劫中,因为他曾在日伪时期工作的经历,因为他会一口流利的日语,更因为他骄人的教学成绩和在赤峰教育界的名望以及知识分子特有的耿介刚直的脾性,他被污陷为“日本特务”、“反动学术权威”,并因“地下国民党”等错案,遭长期揪斗、关押,受尽了各种折磨,身心被严重摧残。有良知的年轻教师们曾保护过他,有的学生搞“假批斗真保护”的战术,让他免遭皮肉之苦。有的领导斩钉截铁地说,“马老师的问题已经清楚,人民内部矛盾,应先‘解放’”。但在那险恶的政治环境下,这些都无济于事,他的身体仍每况愈下,他被“解放”后发现癌症已到晚期,精通医道的他对自己的病情是深知底细的,但时不我待的紧迫感驱使着他,被“解放”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学校,病情稍缓,就以顽强的毅力和不屈不挠的精神走进了课堂。尽管当时的环境不可能有正常的教学,但他还是尽力劝说学生多学一点文化。他到被抢劫殆尽的图书馆去捡回一大包课本放在办公室橱柜里,以备有一天再发给学生。病魔一步步蚕食着他的肌体,而他念念不忘的仍是学生的学习。
第一次鼻咽癌手术后,马老师说话不清,但仍坚持教学工作。1974年做第二次手术后,他已不能从事正常的教学,但他还是时时关心着学校,体力还没有恢复,就到实验室对有关老师叮嘱一番。想为学校、学生再做一点事情,要为党和人民的教育事业发最后的一点光和热,这就是我们马老师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心愿啊!
马汉东老师1974年农历正月初六逝世,终年58岁。尽管马汉东老师逝世时所蒙受的不白之冤还没有得到平反(1978年11月20日,原中共昭乌达盟委员会为马老师彻底平反,恢复名誉),但原赤峰二中老校长司凤岐同志,顶着极“左”思潮和势力的压力,坚持为他举行追悼会,数百名赤峰二中毕业生、教职工在大正月里赶来参加追悼会,为他们所爱戴和崇敬的马老师送行!
春风化雨,桃李芬芳。马汉东老师那博学多智的才华,严谨求实的学风,海人不倦的教风,平易朴素的生活作风,与人为善的崇高品德,深深地刻在一批批学生的记忆里,一直活在人们的口碑相传之中。他一生潜心教学,一生淡泊名利,一生助人为乐,给予别人的多一些留给自己的少一些,这就是我们敬爱的马老师的“人生价值尺度”。